('\n\t\t\t 我想不通。
信里说,法缇歌最近一直安静醉心于研究。她的眼镜压弯她的头颅,她的疲惫击垮她的身体。她无力再为了那些她热爱或不能放弃的东西坚持下去,即便她尚且年轻,其实没比正常三年级生大多少。
在我的印象里,她没喊过累。事实证明,只是没有道出口而已。
我用法术飞速穿行到老史莱姆的木屋里,再次看了遍那封信。玛蒂尔达语法严谨用词更是仔细斟酌,没有提到法缇歌有任何亲人会来参加这次葬礼,字里行间看出是她百忙中抽空简单操持。
“怎么了,孩子?”史莱姆们看我不开心凑过来问。
我摇摇头:“智慧生命真的好奇怪啊。”
我赶往了现场。
那是座北塔附近的小教堂。猝死的进阶法师年年都有,耽误活计也太浪费,学校干脆就在此修了神像和教堂,还拿出经费能够送那些可怜人去往家乡墓地。
有时候我会思考,同伴到底指的什么?
它的概念似乎有些过于宽泛,可以指代亲友也可以指代合作者,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施加信任与关心的符号。直到站在法缇歌遗体前,我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同伴的个体,是可以被符号代替的吗?
之前面对史莱姆山我都没有这样强烈感觉过什么叫每个生命都是独特的个体。史莱姆是很简单的生物,活到现在老史莱姆的智力都不及我的一半。它们行为容易观测,个体特征模糊,我只会简单把某些元素的史莱姆归为一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n\t\t\t 但是,人不一样。
法缇歌是个特别的人。她从来不喜欢谈论自己的家庭,会一次次认真而恳切向我借玛蒂尔达送我的书,教我古老的施法语言等等超纲知识。她很认真,也很天才,只是精神比其他人要差劲了些。
我的桌上仍摆放着她见面送给我的第三版魔法基本原理。带基本两个字的书总是充满含金量,它是我检索更高深内容的分类学书籍,是我长期的需要。书签也是那天她送给我的,她故乡最常见小鸟的尾羽,灰扑扑还发脆,我必须加固以后才敢使用它。
我顶着半边她亲手扎的发型参加葬礼,听见那些物伤其类的进阶法师在谈论法缇歌的家庭,这是我第一次从童年起拼凑出叫法缇歌的逝者。
法缇歌出身不太好,出身自某个农户家庭。还是强制检查才让这位学会走路就一直在干活的姑娘得到学习的机会,她对这机会格外珍惜,顶着无数白眼克服千难万险才走到这个学校里。
她的家庭并不在乎她取得了怎样的成绩。她仅仅是个女人,注定会被历史遗忘的赔钱货零工所赚的钱无法喂饱贪婪人心。
法缇歌是逃离家庭才有入学的资格,从安娜改成现在的名字,不得不选择当时没有人看好的派欧尼尔,愿意以极低的薪酬为当时完全是空中楼阁的研究添砖加瓦。她不仅做学生,还要兼职情妇,不然换不到庇护。
谈到这里,有的高阶法师发出嗤笑,有的则缄默不语。派欧尼尔没空参与全程,到最后结束才会纾尊降贵赶来宣布结束。
总之,为了逃离命运,法缇歌付出良多。她憎恨生活,也憎恨自己,但不知道还能有怎样的生活。
她在风雪里赤脚寻路,最终掩埋进命运所注定的棺椁。
可是啊,法缇歌。
我注视着木板中法缇歌被时光法术保存维系脉搏停止那刻的面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n\t\t\t 他们口中的命运,和你心中的命运相同么?这都是他们说的,那么你是怎么认为的,你能不能告诉我答案?
你告诉过我,你希望你的妹妹能和我一样就好。我在你眼中是自由的幼鹰,你在你眼中又是什么?
亡灵法术是一项分列元素法术以外的禁忌,我暂时接触不到,所以目前没有办法问她。我的疑惑随着铁锹铲起的土壤沉入大地,随玛蒂尔达轻柔动作依靠进她的怀中,听神父祷告,祝愿她去往天堂。
天堂,人群又是片无声的笑。
我在玛蒂尔达的怀抱中颤抖,捏紧了我的法杖。
那个声音诱惑到,看啊,他们都不知道尊重逝者,尊重你们这些在乎者的心情。那么,为什么不去教教他们该如何做呢?
祷告完毕,我抬起了手。
“既然大家都很悲伤,那么请认真为她祈祷吧。”
“双手合十,杂念皆净。”
很难形容这类控制他人的法术应该属于什么领域,人类把它自自然系元素类拿出来,糅合光系塞进了其他看着眼花缭乱的分类。我不是很在乎它到底属于哪里,只在乎它好用。好用,这就够了。
还没来得及惊讶,在场所有人都遵从了这道咒语。我没有用太多魔力,一分钟左右绝大多数人都摆脱效果清醒了过来。
主角不再是棺木里的法缇歌,我为她感到抱歉,但如果再来一次也还是会听从内心这么做。我相信法缇歌要是真有在天之灵,肯定会支持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n\t\t\t 俏皮点来说,我可是实验室的共享妹妹。
派欧尼尔迟迟到来打破僵局。他没有了解或者关注之前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位执拗老头也不在乎。简短发言缅怀后,他点名实验室众人,包括理论上还在休假的我,赶快回去干活,说时间不等人。
人群的沉寂转为同情。我的心脏被有名锁链捆到半空——那是莫大的悲哀。
“派欧尼尔老师。”大家出于各种目的不发言的时候,我像在寂静的教室用指甲抓黑板那样刺耳:“请问法缇歌的遗体,会存放去哪里?”
派欧尼尔抬起眉:“当然是她的故乡。”
“老师,我想我已经能够使用空间法术了。请问这项任务可以交给我吗?也节约学校的经费。”
以前派欧尼尔完全不在乎这破学校的经费,毕竟又不会拨给他。时过境迁,他早就和学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会考虑这条建议的合理性。
节约下车马费,提高学生熟练度,不用操心后续,很划算。
“可以。玛蒂尔达,你回去带她熟悉坐标,别花太久,稍后来校门陪我去招新。”
他还知道缺人手,我用身体里藏的史莱姆眼球翻了三圈白眼。
现在派欧尼尔掌控到我们的研究进度还必须有比较具体的坐标。这个很好解决,在目的地扔个信标石就可以,所以让我们不要去深度钻研优化。
法缇歌生前不以为意,提出可以拿来给个模糊地点散心,以我做理由拉上玛蒂尔达私下研究出特定地区随机位点传送。它显然不是那么实用,我很庆幸我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n\t\t\t “宝贝,还记得高精度传送法术怎么使用吗?”玛蒂尔达没有提起她,只是忧伤而担心地注视我。
她知道我的哀伤,尊重我的愤怒,也理解我的迷惘。
在她眼中,我还是个孩子。
我模拟出微笑:“当然,玛蒂尔达姐姐。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能回来。”
玛蒂尔达环顾四周,发现埃里克趁派欧尼尔离开被其余进阶法师拉走享乐闲谈,史格勒顿还留在教堂接受众人盘问。
她附在我耳边轻语:“走慢点,路上小心。那些人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善后。”
她直起身,手指顺过法缇歌为我编的那半边辫子。我知道,她看出来它未曾改变,也看出我的头发从不油腻发臭。
即便隐约摸到真相,她们一直在更专注于藏拙,也带我掩盖住真相——那些派欧尼尔下达的任务早已完成,她们早就开始摸索更加渺远的道路,并不在乎我是什么。
她们选择派欧尼尔是因为落魄和妥协,而不是因为愚笨。这一点,就算形势逆转也不会改变。
我根据玛蒂尔达给我的坐标,带上法缇歌的薄棺,去到某个南边的小村庄附近。这里是法缇歌的故乡,我未曾听说过的地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t\t', '\t')('\n\t\t\t 小地方最适合打探消息的场所是哪里?我丰富的经验告诉我,毫无疑问是酒馆。
我收起玛蒂尔达的特制小洋装,变成成年人类女性体型的商人,平抱起很轻的法缇歌。她全身除开校服唯留住胸前法杖,对一个巫师来说足以下葬,也恰好够放进暂存空间内部。
假期的时候我尝试过把自身带有活性的凝胶放进空间里,发现时间还是会使生命力流失。为此,我在晒太阳同时偶尔会思考怎么把时间法术融入进去。现在那个储物空间法术已经可以短暂时停了,我准备用以给法缇歌保鲜,也不暴露我来此的目的。
捏出袋金币,在上面附加点小法术,我才掀开酒馆门帘。
现在是白天,顾客还不够多,基本是些嘴碎失意的懒汉。他们黏在我身上的目光让我感到恶心,那不是正常看人该有的视线。
“劳驾,请问安娜家在哪里?有人嘱托我带来她的消息。”
角落某个皮包骨头的男人费劲抬起眼皮,口音很重:“你是说那个为了狗屁理想放弃家庭的小婊子?”
他嘴里接下来喷泉般冒出的脏话让我忍不住皱眉,随时准备给他来上个封嘴咒。
可惜我必须冷静。还没打听到法缇歌的过往帮她决定是否安葬在此,不然我不介意手上沾条人命。
“嘿,杰克,闭上你那张臭嘴。”我进来时看我最近的男人开口:“小姑娘,不用在意那个被孩子抛弃的可怜虫。我知道安娜,她让你说什么?”
他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我点头示意听见,从怀中拿出一袋假赤金币丢到最近的桌上:“她在外有了些名声,让我帮她收集往日生活的经历撰写成传记。这笔钱提供最多者得,我有能力辨别真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n\t\t\t 那可是一整袋子赤金,按照常理来说,这些农夫几辈子不吃不喝都赚不出这笔钱。酒馆里所有人眼睛都发直,看向布袋略微敞口露出的金色。
门帘数次掀开,是有人出去报信。
“那袋子有强大的保护咒术,想来强抢的大可试试。”我冷眼睨尝试拿走那袋金币的人:“出门在外,难免有防身需要。”
下一瞬,酒馆飘起烤肉奇香。
惨叫接踵而至,我装出遗憾的样子:“看看我说的什么来着?真是可怜而贪婪的臭虫,明明只需要老实告诉我她的故事就好,我喜欢诚实的人。”
我知道我还在愤怒,但我不想改。
又一袋金币落下。
角落的杰克停止咒骂法缇歌:“我来!我是安娜那个……那位的亲生父亲,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拿到这笔钱。”
我取出魔杖轻松把他座位移到对面,拿出瑞泊特给的自动速记套装,示意有什么话快说。
他更加忌惮,即便嘴巴不干净的毛病还是改不掉:“安娜是我和那个黄脸婆的第一个孩子。”
一个词,让我收起职业假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n\t\t\t 他除开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脏话,所说法缇歌的童年和那些进阶法师所言大差不差。其中还夹杂对妻子肚子的辱骂,生了三个女儿。
当然,以我的角度纯属扯淡,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人类性染色体非X和Y。底层设定很难更改的,主要是常规来说穿越世界也没必要写出其他规则打破这个,没那个脑子就不整惹群嘲的活。
家里本倾向于让她早点全职打工外嫁抚养两个妹妹和混世魔王弟弟。法缇歌不愿意,下工偷偷跑去参加法师资格筛选,直接强制收容进法师学院。她遇到了很温柔的老师,不知道多少回帮助挡下来自家庭的重压。但是法缇歌还是在完成学业之余帮老师做事赚点钱,写信乞求父母不要扔掉妹妹。
我听到这闭起眼睛做了个深呼吸,才理解为什么法缇歌会说那样的话。
当她获取进阶法师资格,被录取来新学校以后,家中突然发疯地要拦她,让她赶快嫁给什么爵爷换来点钱。实际上她给的钱已经够养活更小的孩子们,只是还不够,杰克染上了赌瘾,而恰巧有子爵希望有高学历夫人扩充后院。
以上都是我从饱含主观恶意的语句内转述的,再之后我也能听出来纯属胡扯了。至于进阶法师们说的情妇之流,说实话第一眼看见法缇歌我就觉得不可能,她根本没空去和不知名人物厮混。葬礼上,我纯粹是说不出话。
“大人,大人?”杰克小心唤醒我,我才从走神中恢复。自动记录上全是如上转化承担客观事实,所有人都能看见,尽管他们早已目睹。
围观人群中冒出满含恶意的话:“大人,您看他们这么对待这位可怜的小姑娘,怎么配得到金币?”
我循声看去,是手上泥巴刚从裤腿擦干净的农夫:“那么如果有谁能补充遗漏的细节,可以参与这笔钱的平分。”
他立马开口:“大人,这狡猾的毒蛇实际上早就把那两个小女孩卖给别人啦!稍大的正是卖给那位子爵,小的拿去抵押赌债,早就没音讯哩。”
人群纷纷附和,似乎这点补充所有人都有份,吵得我想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n\t\t\t 帘子又被掀开:“爸爸,我听说那个下贱的妓女有消息来了?”
刚才还喧哗的酒馆瞬间静得吓人,我用法杖轻点桌面,期待不速之客的脏嘴里还能吐出什么狗屁话。老杰克正烦躁,看见来者进来说混账话脸也白了。
还真是一家人呢。
“够了,我不想听了。”我把法术撤走,只留下凝胶假装的两袋金币:“多谢配合,拿去分吧。”
等我处理完手头事情,它们就会回归本质。我不在乎它们会对史莱姆凝胶做什么,顶多丢到地上拿脚碾或者抛进粪坑,不及法缇歌曾所经历的一半,也不过是史莱姆们经常会面对的结局。
我知道他们已经活得够累,甚至没有多余的心情来把目光放在八卦这个家庭以外的事情上。既然他们没有给出过真实的物质,那么相对的,我也早有打算不会给半块真钱。
法缇歌真的不知道妹妹已经没有了吗?
她真的不知道,在逃开那么远以后其实可以稍微停下喘息吗?
谁知道呢。当她永远沉默以后,一切的猜测都只能止步于猜测这个层面了。
至少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会愿意埋葬在这里。
我又去打听到子爵的所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t\t', '\t')('\n\t\t\t 小庄园离这不远,毕竟交通不便捷,他们能接触到的最大的人物也就能到这个层级。我没有进去,在周围荒地发现了很多土包。
它们没有名字,我可以信手翻出比成年人类体型要小的薄棺。
我把它们都带走,徒手凝聚水雷与风元素,招来大片阴云和雷电。
迟来的怒吼响彻云霄。
阴郁天色下,我背对那片废墟,赶往老杰克喜欢去的赌坊。
周所周知,没到三年级的孩子魔力有限,肯定在路上又饿又累,说不定还会偷懒——我有很多时间去慢慢发泄那些无法宣诸于口的情绪。
我的理智被那些粗俗的话语和赤裸的蔑视击穿。
我有了可以快速解决的敌人,也有了可以将其摧毁的时间。
我厌倦了各种狗屁理由去压抑,明明能做到什么又什么都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顾忌不去做。
时机成熟,我要行动了。